说剑

衣带雪

都市生活

李忘情打小就不大喜欢她这名字。
一流宗门的大能修士给弟子取名向来很讲究,但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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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章旧事

说剑 by 衣带雪

2024-12-5 20:45

  「师弟、师妹?!」
  成于思惶急地退到一侧,手中的剑器提也不是,不提也不是。
  原本他是在与几个御龙京的修士偷偷小赌一些陨石,中间运气太差,觉得安樨戒影响他运势,便随手摘了交别人保管。
  毕竟他认知里,就没有师父司闻处理不了的事,只想着师尊去去就会回来,岂料……
  死壤母藤突然出现在扫霞城上方,而他们万象殿里的人受其影响,一个个突然发起疯来,只有元婴期与碎玉境大圆满的修士勉强保住了神智,其他元婴初期的修士即便反应过来,也只能原地打坐调息,根本摆脱不了手上的安樨戒。
  死道友不死贫道,化神期的修士带头冲出万象殿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后,余下尚存理智的修士纷纷做鸟兽散,只剩下他这个可怜的瘸腿切金境。
  此时,便有一个发狂的修士抓着他的衣襟,口水差点喷到他脸上:
  「你信不信神圣的母藤!我问你信不信啊!」
  成于思:「……」
  成于思:「我信!」
  发狂修士:「我不相信你相信,你要让我相信就证明你相信!」
  成于思崩溃道:「那我要怎么证明?!」
  一波修士围过来,绿幽幽的凶煞眼睛死死盯着他。
  「我们问你答,答错就把你献给母藤做养料!」
  成于思:「……你问吧。」
  「问!伟大的死壤母藤最喜欢的养料是什么?!」
  成于思:「啊、嗯……年轻小伙子?」
  「算你蒙对了。那再问你!母藤迄今为止繁育了多少位圣子?」
  我他妈哪儿知道它生了多少个孽畜?!
  鬼使神差地,成于思想起了打断他腿的荼十九,试探着答道:「十、十九个?」
  发狂修士们非常欣慰:「很好,看在你这么虔诚的份上,从今日起,你就是母藤珍爱的子民了!」
  「走,我等应该为母藤传道!将御龙京都献与神圣的死壤!」
  「……」
  成于思万万没想到竟是荼十九此贼救了他的狗命,眼睁睁看着那些发疯的人群一个接一个地飞了出去时,有个细小的声音从殿侧传音过来:
  「那边的前辈,这边有侍从走的小门,到这儿来。」
  成于思急着找司闻,当下听见个还算冷静的声音,忙不迭地退了过去。
  不一会儿,他便看见一个送茶的小侧门,出去之后,有个纤细的少女等在门口。
  「小女蒲宁宁,出身御龙京四大长老的宗族。」蒲宁宁脸色发白,道,「前辈可是行云宗肃法师的高徒?」
  「啊对,我师尊去了伏魔殿查看情况,现在还没有回来。」成于思苦着脸,看了看扫霞城顶上的漩涡,道,「谁能料到一个御龙京大太子的丧仪,竟成了这种局面。」
  「大太子没有死。」蒲宁宁神色严肃道。
  「哈?」
  此时蒲宁宁身后灵光一闪,一个双臂拖着锁链、浑身衣衫狼狈的老者出现在身后,一见成于思,他立即道:「死壤母藤与蛟相联手意图分食太上侯尊主,当下情形,非刑天师出手不可!速速把你的行云宗玉牌借老夫一用!」
  ……
  「洪炉界建立之初,三位尊主各自雄踞一方,以其伟力移山填海,在汪洋中造出一片广陆,此后上古先民便得以在此繁衍生息,几千年来,他们便如同三根支柱一样撑持天顶。」
  「人人口耳相传,所谓「洪炉有界,天圆地方」,指的就是天顶是如同倒扣的大碗一般,而在天顶上,是流转不息的银河,倘若三根支柱断了一根,那天就会破开一个口子,银河倾泻而下淹没整个洪炉界。」
  阴暗的后殿,步天銮举着一盏灵石灯,其光所照之处,是一面面稍小些的「三尊开天辟地图」。
  李忘情皱着眉听他讲古到此,看了看身后那条拦在退路上的黑蛇,道:「前辈不杀我,也不放我走,就是为了给我讲这些人尽皆知的创界神话?」
  「活得久了,多少有些惜才,母藤想吞噬太上侯,不是你这种小辈能插手的,且安心留在此地吧。」他说道。
  李忘情出不去,看了一眼步天銮身后,有一座宝龛中正供奉着一顶紫金龙冕。
  这应该就是太上侯的冠冕了,只要带过去,哪怕太上侯一时半会还无法出来,她也能借着他的力量放出法相天地,届时或许还能救一救这扫霞城。
  这么想着,她也不急了,开口周旋了起来:「死壤母藤本体降临,大祭司不去相助,反而躲在此地,是否有所不妥?」
  不过,眼下这位死壤大祭司似乎神智有些不清醒,闻言居然老老实实地纠正她道:
  「母藤本体无法脱离死壤,来的仅仅是母藤分化出的蜕体而已,放在修士上就叫做「法相」。」
  而已?这么大场面叫「而已」?
  此时此刻,李忘情已经猜到了个大概。
  为什么步天銮会出现在拍卖场,又为什么简明言当时也正好选在那个拍卖场,恐怕他们早就私底下有约定,正在密谋着什么大事。
  李忘情手里的雷云珠就没松开过,她不免又想起了简明熄的遗言……最后的言语中,他前往了死壤圣殿。
  再之后,过了几个月,邪月老将所谓的「神降」和这位大太子的尸体一起盗出,来到了花云郡打算召唤邪神。
  现在回过头来将这些事串联起来,总觉得有些刻意。
  「那么,前辈在这里,究竟是想助死壤母藤屠灭御龙京,还是……迷途知返?」李忘情大胆地发问,「依晚辈愚见,如果前辈没有趁机偷袭太上侯,那就是别有想法了,不是吗?」
  无论是邪月老还是唐呼噜,他们都并非发自内心地效忠于死壤母藤,不过是受制于它而已。
  倘若给他们机会,可能苏息狱海大部分修士都会毫不犹豫地背离而去。
  眼前这位大祭司,李忘情拿不准,只能赌一把他也不是真心效忠那条辣眼睛的干柴。
  「没有落荒而逃,你还有几分胆色。」步天銮接下那幅画,而后又想起什么,目光穿过黑暗看向李忘情,「那么你到底是谁?是蛟相府的人,是行云宗派来的细作……还是「祂」的眷族?」
  「……」
  「也无所谓了,来到扫霞城,你注定会和我们一起见证洪炉界的历史。」
  这口气,就像笃定了接下来李忘情会了结在此。
  「请前辈示下。」
  「也好,多一个人知道真相,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」步天銮将那幅画放在眼前,缓缓道。「在这个世上,凡人蝇营狗苟,修士追逐强大,一旦到了至强之境地,不免就会产生一个疑问。」
  「什么疑问?」
  「天圆地方。」
  李忘情觉得耳熟,下一刻,她便想起了不久前障月也对这个「天圆地方」的传统说法产生过质疑。
  倘若在此之前,她理所当然地会反驳对方:这有什么好疑惑的,天地有尽头,古人所言都是至理。
  可现在,她姑且想听一听这个洪炉界土生土长的大修士的说法。
  「天是圆的,地是方的,蛟相年轻时,修至藏拙境,曾因燃角风原以东每隔十几年便有一头巨鲸作乱,沿海的村落、宗门有时会被其整个吞下。」
  「彼时尚未得封蛟相的皇甫皎听闻后便前去征讨,鏖战之下,蛟相击伤巨鲸后被其一口吞下,巨鲸不知怎么地,吞下她之后,便挣脱包围,向东一直漂游了数年。」
  不愧是三尊之下第一人,在鱼肚子里活了几年竟没死。
  「困于鲸腹数年,皇甫皎仍未屈服,直至有一日,她发现鲸鱼死了,压制她的妖核熄灭,便剖开鲸腹……此时,她看到了巨鲸的头颅血肉模糊,而其死因,便是撞击在了一座无边无垠的高墙上。
  「这座高墙,上下皆不可深测,蛟相便以为到了天地的边缘。坐在巨鲸尸体上恢复修为时,看着那堵高墙,便想着,「吾剑号称「吞溟」,未能手刃此妖鲸,往后何敢称利?」」
  「你晓得的,剑修的毛病,不分出胜负是不会服气的。」
  啊,是剑修第二步能干出来的事。
  李忘情自己也发现了,刚切金不到半日,她就已经像是老鼠磨牙一样,总想到处找点什么来砍一砍。
  「结果当然,她没能打破,只在墙表面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剑痕。蛟相认为这巨鲸未能撞破这墙,她若想彻底胜过巨鲸,必须打破这座墙来证明自己胜过它,立誓修为突破后再战。」
  「年年岁岁过去,蛟相每每变强一回,便来到巨鲸陨落之处,试图打破那堵高墙。」
  「从一开始的意气用事,到后面蛟相不断修为精进,如此三百年后,蛟相几乎将那道高墙开出了百里隧洞!」
  三百年,开一道天地之墙!
  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彻底消减,听到这里,李忘情终于严肃起来。
  这不是什么闲聊,或许就是蛟相为什么要杀太上侯、又为何要不顾御龙京万千生灵引来死壤母藤的原因。
  「或许,你会想要质疑她做这些有什么用,谁知道打破墙后会为洪炉界引来什么不可挽救的灾劫。」步天銮道,「会有这些疑问,是人之常情,当然,这也是因为你是修士,遇到火陨天灾这样的灾祸,你大可以御剑飞走了之。」
  没错。
  李忘情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,倘若换成她自己,就不会冒险去那么做。
  但仔细一想,蛟相她是否当时想着……打破这堵墙,去墙外看一看,是否存在那样一个不会受火陨天灾侵蚀的天地呢?
  「很好,看来你已想明白了。」步天銮接着说道,「还记得那头带着蛟相撞击这座墙的巨鲸吗?说到这里,你应当有个疑问。」
  李忘情道:「那头巨鲸选择这里撞击,是否别有用意?」
  步天銮由衷感叹道:「你的悟性比荼十九高太多了,他只会关心巨鲸肚子里的人会不会被腌入味。」
  李忘情:「……」
  看来步天銮是拿这件事当个故事和不少人讲过,也恰恰说明了蛟相与死壤圣殿的私交不是最近才发生的。
  「没错,巨鲸撞死在那里,并非偶然。三百年的凿磨,连皇甫皎自己都怀疑,是否在洪炉界外,只有无尽的岩块。」
  「很快,她又说服自己既然能看见星河流转,那或许还存着一丝希望……直到有那么一天,她的剑划开岩缝,看到了一片人骨嵌在岩缝中,她取下来一看,上面有一句话。」
  「写的是什么文字?」
  步天銮沉默一阵,道:「骨片上写的是「七百年后,火陨天灾灭世,众生需往天外寻活路,轩辕九襄书。」」
  他说到这里,忽而一阵剧痛袭击了他的神识,紧接着,他翻掌虚虚一推,李忘情身后的通道都被密密实实的藤蔓所封死。
  随后一阵暴戾的尖啸突然爆发,随着一阵巨大的响动传出,龙尊大殿内,太上侯所在的地方,李忘情似乎听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逐渐填满了整座宫殿。
  「让你留在这里,是不想让你送死。」步天銮面无表情道,「母藤的蜕体只有食欲,连我都认不出来,如果你不想变成它的一部分,就别乱走。」
  李忘情艰难地抵御着死壤母藤的压力,稍稍松开一点儿捂着耳朵的手,死后一阵铺天盖地的尖啸声从指缝里渗进来,她只能勉强在其中分辨出一段模糊的、好似男女老幼杂糅在一起的声音。
  这段声音词儿之际,哪怕不是对着她,耳朵里也好似被一千根针齐齐扎过一样。
  「简祚!我,饿了,快把你的「神降」给我吃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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